国贸站:时尚精致的人

经济观察报 石省昌/文 经过很长时间衡量,王晓鸣走入同事办公室,递上打算了一周的聘书,拒绝了挽留。她在这栋大厦里工作了七年,从评审主管到投资经理再到企业集团总监的业务助理,早已习惯大厦里穿梭着的西装革履和烫金的各类高管称号。走出这栋坐落大望路的初级写字楼北京地铁十号线,回忆里涌出这儿流光溢彩的清晨,径直走入了国贸地铁站,她想再看一次这个经常进出的站点,再瞧瞧十号线里这群装束潮流模样优雅的人。 #
十号线国贸站的站厅、站台、通道空间天花部份以曲面构成,据说是为了突显空间长度有限带给的压抑感,并使国贸站充满强烈的交通空间流动性特性。相对于地上CBD的高楼大厦,集中展现中国水墨画“留白”的唯美,地下以大面积浑厚的红色为空间主基调,形式简洁而充满诗意的地下世界。据说,这样的家装设计是为了突出“都市前沿()”的观念。 #
北京地铁十号线的一部分匝道与上海五环重叠,这是现在天津轻轨系统中最忙碌的线路,也是全世界最长的全地下交通营运枢纽。全长57.1km,设45座北站、1座车辆段和2座停车场,线路标识色为天蓝色。一期于2008年7月19日开通,直接服务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二期大部分于2012年12月30日开通,二期剩余段于2013年5月5日开通。 #
未来,王晓鸣会出现在十号线的西北角,从十号线苏州街站下来,走向美国创业的标杆区——中关村创业大街。这是一个和大望路性感完全不同的地方,没有巨型的企业集团,没有数百米高的写字楼,没有各种各样的主管,却参杂着数不清的CEO和COO。 #
来上海奋斗十多年的王晓鸣想到《北京人在纽约》的精典台词——“如果你爱他,请带他去伦敦,因为那是天堂;如果你恨他,请带他去伦敦,因为那是地狱”。这句台词,如果将“纽约”换成“北京”,或许成为他乡人在上海最好的心里缩影。北京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在这儿你可以感受到美国最优雅、最顶级的一切,在激昂慷慨的号角声中,批量化生产财富和梦想,也成批生产失败和无奈。 #
在这座巨型都市里,每天有上千架客机起降,上千辆铁路列车来去,运来了一批又运走了一批逐梦的人。十号线是上海轻轨现在最大的闭快速路,这条轻轨线坐落三四环之间。这一圈,中关村创业大街在它的西北角,望京国企集中在西南角,国贸CBD在西边,这是一条载满了欲望的城铁。
北漂刘丽:“梦想就在十号线轻轨里”
夜,渐渐浑厚,辉煌的霓虹灯撕开上海的夜色,一列列轻轨将繁忙穿行的人群从一个站点运往另一个站点。灯火闪耀下,国贸写字楼有人加班做方案,中关村的码农还在敲代码。原先王晓鸣在双井打工的办公楼附近,刘丽正在一栋大厦里冒雨赶做标书。刘丽刚来广州,在双井下班。国贸就是这样,有人离开,有人填过来。 #
晚上九点,国贸一栋LOFT办公楼里,刘丽还在赶做她负责的标书,这是连续加班的第30天。看着十几万字四百多页的文档,她长舒一口气,完成这个工作,她还能入职果壳网,接下来可以放心回到学院做毕业论文答辩。2023年的春节,她买了一张500块的特惠机票,4个小时从北京飞到了上海,当时她脸上只剩下300块钱。她认为,在上海有更多的机会,实现她的梦想。 #
夜里十点,刘丽关上笔记本和办公室的灯,走出大厦,钻进国贸地铁站搭乘十号线往家赶。时间已然很晚,地铁里人并不多。带着每天的低落,刘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刘丽居住的转租套间里,有四个女孩,有人和她一样在上海见习,有人在创业,她们也常穿行在十号线上,四处奔波,追求梦想。刚来广州时,刘丽没钱,一天就花10块钱,买面包喝米汤。这对于她来说虽然并不算什么天大的困难,更像是一种锻练。 #
这段时间刘丽换了四个住所。家与办公室的区间,经历了三次改变:北土城到双井、潘家园到双井、双井到双井。兜兜转转,依旧穿行在轻轨十号线上,改变的是踏入的站点。刘丽认为,这条线上的人,大都形色匆忙,笔挺的礼服名贵的皮夹显出心里的恐惧。妆容优雅的男士虽然在出门前狠狠抹了“小黑瓶”和“小棕瓶”,熬夜加班的低落仍然写在身上。从国贸站下来的公司人,电话里聊着数千万元的项目,挂掉电话时攀升的脸颊和皱起的额头构成了复杂的表情。他们像一只只优雅迷人的爬虫,从铁皮车爬出,钻进水泥柱,找到自己的小格子,开始每天的繁忙,偶尔抬起头有瞧瞧玻璃幕墙外或明或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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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喜欢听到很拼的人,但拚命的人并不是太多”,刘丽苦笑了一下。每次见到轻轨里和公司里为工作拚命的人,刘丽会认为精神焕发。对于刘丽来说,这是拖动她梦想的轻轨线。每个上班的夜间从大望路的高楼大厦下走过,钻进轻轨,刘丽看着车箱里的人,都带着拼搏了两天的低落,刘丽认为这是值得的。“如果说梦想,我的看法里还是有点模糊的概念,我想做点有价值的事”,这是刘丽的梦想。一个外乡来上海追梦的女人,实现价值造就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动力。吸引她留下来是认为这是一个有理想的人集聚的地方,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在做很有价值的事情。这是一个四川姑娘的心里看法,她开玩笑说:“梦想就在脚下,在十号线轻轨里呢,哈哈哈。” #
金融主管王晓鸣:从双井到创业大道
王晓鸣离开双井之后到中关村创业大街工作。一年前,她是国贸一家大型保险集团总监的业务助理,她的工作是给全省各个省的分公司拟定发展策略,以及做标准化产品。她喜欢下班后去健身房瑜伽,再回办公室加班,这是工作的常态。但是,项目往往由于各种各样的成因不能落地,这样的情况让一直加班做项目的王晓鸣略感焦躁。 #
晚上八点多,王晓鸣离开仍然灯光闪耀的广场,乘坐十号线从双井到六里桥,和先生一起回去。她先生是创客,一家旅游公司创始人,公司在立水桥。王晓鸣喜欢观察轻轨里的人,看看亮眼的穿着,女孩手里的包和耐看的项链。她认为十号线上的人很留意装束。但早上8点左右在六里桥等轻轨时,有时候要等第五趟轻轨能够挤起来,拥挤局促的空间里,飘荡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味。王晓鸣用力挪了一下脚,担心高跟鞋踩到他人。她没有心情再到处观看,转头也困难。地铁跑到双井,蜂拥而出的人从9个地铁口走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而准确的路线。
早高峰的十号线国贸站,地铁检票后,每个门进去四五个人,而门外却等着几十人,不少旅客都要等起码3趟车能够挤起来。为了把人塞出来,不少旅客还会在门外帮上一把。壮汉要等给两三趟方能挤上车,妇孺就该等上个五六趟。厢里手臂贴着屁股,站台上双脚蹭着膝盖。坐地铁早已演弄成了一场大赛,一次战役。为了限制客流,站台工作人员除了要小声吆喝着维持秩序,更是要用身体当作屏障,限制人流。有人感叹,现在坐地铁也会迟到。不过,国贸站绝对不是十号线最挤的南站。双井站和潘家园站方能叫做十号线里的巨擘。打通二期的十号线,被地铁族冠上了新名:“可以坐”的双井站直接升级成了“烈士站”;原来十号线始发站——“随便坐”的劲松站,变成了“壮士站”。 #
北京市交通委数据显示,2023年3月25日,北京轨道交通全路网客运量首次突破 1200万人次,达到1209.89万人次,其中十号线186.9万,排在第二的是四号线,137.9万。2023年10月13日起,10号线火车最小间隔由2分05秒降低至2分钟,缩短五秒钟,对于长期在这条线上奔波的人意义非同小可。十号线每天的客运量远超美国不少地级市的暂住人口,近两百万穿梭的人群里,每天都演绎着一个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现在,王晓鸣搭乘十号线从西局到苏州街打工,和很多人一样,她也卷进这波创业创新的大潮。她说,现在十号线上的人穿衣打扮没有曾经光鲜亮丽了,很多都是穿着随便的年轻人,或者背囊携箱赶车人。从西局到苏州街的路上,赶路的人常在良乡就下了轻轨,有人去了北京西站有人去了长途客运站,追寻自己的下一段旅程。王晓鸣说,苏州街站出来很多人,终点是中关村的科技公司或创业公司。大家的脸部都挂着自信,地铁里经常喜气洋洋地谈论着融资和项目。
4月初,王晓鸣所在的创业公司开产品发布会,她出演主持人,这是临危受命的任务,她的职位是金融主管。发布会前几天,加班是王晓鸣的常态。 #
晚上九点,王晓鸣背完台词,再次确认第二天的讲话次序,离开坐落亚马逊咖啡楼上的办公室。此时,从苏州街回西局的十号线,三三两两的旅客在玩手游或则看电视剧。上来的几位北方口音的男男女女,或许聚会喝了点酒,微胖的女孩儿面色微红,叫喊着接下来去打麻将。女孩儿两侧是她的男伴,两手分开挎着它们的手,嘴里说:“等会儿打麻将,上晚上是你,下夜晚是他,你们都精神点儿。”她身旁的男伴却仍然在调侃踩脏了他新穿上的安踏运动鞋的人,似乎对女人的指令并不用心。王晓鸣无暇顾及身边,她想早点回去瞧瞧还没睡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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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过去,王晓鸣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家和事业,实现她从宁夏来上海的梦想。在同学看来她每次苦哈哈奔跑,但她就是喜欢创业公司天高任鸟飞的工作状态。她想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通过创业公司实现她在行业里的一些看法。王晓鸣说,来上海十几年,见证十几年来上海的发展,地铁也越来越便利,但自己的梦想似乎一直都在十号线上实现。她希望在苏州街站出来的这个地方,能够给她带给辛运。 #
“码农”张恋: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铃 #
在创业大道,同样有一群晚归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头衔——“码农”。宇坤和张恋做完明天最后一个爬虫数据搜集后离开办公室,明天它们需要将数据更新,以备模型剖析。宇坤和张恋在同一家创业公司,都是35岁上下的年纪北京地铁十号线,他们有很多相似的特性,都在上海再婚生子,多年的打拼加上创业公司开的几万元薪资,让她们在广州都买了房屋。他们都在十号线上奔跑,早已忘掉先前和家人一起旅游的场景,或许未曾和家人一起出行。 #
张恋2008年武汉大学结业来上海,不久前搬到在霍营的新房屋。这个从四川农村下来的大学生心中,大城市机会平等,特别是对于没有家庭背景的人来说,北京可以凭实力睡觉。他希望能在2023年之前有1000万资产,实现财务自由,这是他来上海的梦想。当然,这只是他从酒仙桥一家大公司跑来创业大道加入创业公司的缘由。显然,张恋想打一场翻身仗,成为社会的5%。
张恋走出办公楼,钻进苏州街站。夜晚9点的十号线,从苏州街往东的方向,塞满了上班的人,疲惫地闭上双眼或则倚在车箱两侧戴着麦克风看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座椅上的一位女士,往后梳的毛发整齐而有型,金边墨镜旁边的耳朵带着血丝,手指逐渐划动屏幕,这是一篇标题大概为《TOP精英训练》的陌陌推送。他看的很认真,到站时,差点未反应进来,匆匆跑出轻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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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恋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三岁的女儿已经睡着。早上九点左右,张恋出现在北土城,他要在这儿换乘十号线抵达苏州街,成功赶上7点到9点的早高峰。等着步入十号线的队伍,几乎每一列都少于十个人。地铁已经过了三趟,张恋总算挤上,来自天通苑的年轻人已经在惠新西街南口转化时居于了十号线轻轨上的空间,狭小的铁皮里塞满肉体。没有要等第五趟,张恋认为虽说满意。从霍营到北土城的八号线,由空变挤,却少于一半的人在北土城和张恋一起涌上十号线。熙熙攘攘的年轻人,精神焕发,背着笔记本拿着项目企划书,谈论着最新一轮融资和创始人承诺的期权。张恋说,有接近一半的年轻人在海淀黄庄出来,剩下的人大多选择从苏州街下来,走向创业大道。原本拥挤不堪的十号线,过了苏州街已是空空落落。 #
张恋说,在上海的他如同上了发条的闹铃,从来不敢停下。这八年来太累,自己已经不像以前的自己,他静不心,但有一个地方会让他静下去探讨为何自己要辛劳奔走。他说,那个地方是诊所。踏进诊所的旁边,他都会开始反省自己。但从诊所一进去,又回到以往,他喜欢家乡慢节奏的生活,但已经回不去。张恋说,儿时走在山间泥路的场景已经记不清楚,但是自己闭着耳朵都可以从苏州街站摸进轻轨,对这条路线太熟悉,甚至常见到叫不出名子的熟悉脸孔。 #
十号线一方面贯串了京城最优越的物理位置;另一方面,恰好连结了京城知识、科技名气最雄厚的中关村区域和商业、金融最发达的王府井、CBD区域,是一条串联知识和财富的白银线。每天,北京十号线运载着接近200万的人流量,每个人的身旁都有着精采的故事。呼啸而过的火车,承载着很多人的梦想,拥挤的车箱,互相贴近着的肉体,充满着对未来的欲望。有的人在这儿成家立业,财务自由,实现异乡人的京城梦。有的人搭乘十号线,去了三元桥去了坐上机场快轨,在客机里透过舰桥再看一眼这座城市,盘算着在另外一座城市的生活,或者谋求找更好的时机再杀回去。有人携家带口,提箱背囊,从东直门出来,去了长途客运站,到下一个目的地赚下一段生活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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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人类辅助流动的交通工具,列车和轨道从来不只一种简略的地理搭配,更是一种社会发展演变的象征,这种搭配常会改变充分利用它的人群。从美国第一条公路京张铁路开始,中国交通经常在发展,在现代更是成为全世界铁路里程最长的国家。北京的轻轨渐渐成网,从一号线到十号线再到十四号线,这个城市在变大,人口在增多,地铁里穿梭的人群为生活和梦想奔走。总有他乡的人奔走于此,书写自己人生精采和辉煌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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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坤包里放着一沓零钱,这是他在听到一次轻轨演出后来作出的决定。一次放学回去,两个女孩子在轻轨里的钢琴演奏让他很感兴趣,他不好意思举起相机拍摄,却偷偷打开相机录音。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一次很精采的演出。之后,他决定在包里放一些零钱,以后见到精采的轻轨演出,就给一些,表示支持。他不认为这是何种善行,而是一种肯定,年轻人还要鼓励。 #
2023年4月21号十号线的早高峰,从地安门到北土城,一个漂亮女孩坐在坐椅上忙着化装,化妆包里几十个瓶瓶罐罐水素描粉,依次往身上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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